仲夏开始上剃须膏了。厚坨坨的一层铺在下颔,像是积雪遮盖着崎岖的山路。
阿夏妈才要说话,仲夏打断了她:“我要用刀了,妈别引舅舅说话。”阿夏妈低下头去。仲夏觉得自己说了这句话之后略有些舒心。一口气出了似的。娘舅来的时候他想起了父亲仲长生。他想:这时候的父亲会在哪里呢?是漂泊还是安居?是否也会在这样的落雨天想起他们母子?他到底有没有归期呢?如果有,他们就等;如果没有,他们也好断了念想,不至于如此悬心。作为男人,他能第一时间从娘舅眼中读出他与母亲之间一种无言的往日情意。他了解母亲的为人,绝不会妄自揣测。但总觉有一种伤感,好像她和父亲一样,都在离他而去。
剃须刀沾上泡沫在脸上刮行的声音有些像火柴划在皮盒上,久久不着火,有点黯然。
阿夏妈想起了什么,丢下手里的活计往厨房去了,不一会回来时手上拿着一包用塑料袋扎好的菱角:“邻居给的,今年第一番菱角,特别嫩。”
娘舅说:“不用唉。”
阿夏妈说:“我老是想起那个时候,跟你还有川莹他们一起到湖里去摸鱼挖菱角。你欢喜吃菱角,拿鱼跟我换,回去被你妈妈骂得要死!”